盖绕和玛柔
整理/吴耿介
一、苗家
过了九十九条河,
翻了九十九层山;
大山九十九岭,
小河九十九弯。
高高的山野,
长着黑森森的箐;
滚滚的河水,
穿过千重万重山。
这“蛇伤虎咬之地”,
从来没有人来过;
这“黑洋大箐”,
从没有人住过。
毒蛇下蛋螳螂‘捕’,
鹦哥养出凤凰儿;
茅草有九丈长,
树子有九抱粗。
太阳不亮,
不敢照到岭上;
月亮不明,
不敢从山边出来。
不是猛虎,
不敢到这山上住;
不是雄鹰,
不敢在这岭上飞。
经不起风的树,
在岭上长不高;
受不住雨的花,
在山上结不了果。
苗家的祖先,
来到这山坡;
爱上这山坡,
就住在这山坡。
开荒刨草,
苗家多艰苦;
猛虎打死九十九,
最后射死白虎王。
山岭青悠悠,
苗家砍柴烧;
土地肥沃沃,
苗家种五谷。
靠山吃山,
苗家勤劳又勇敢;
临水吃水,
苗家能苦又能干。
优鲁斗的芦笙响了,
苗家歌舞通宵;
一年成根,
二年成古。
唱起我们的故事,
酒令要唱五年;
跳起我们的舞,
大花要跳七天。
前五年千年的话,
我们不讲;
后五千年的话,
我们不说。
要讲起那些,
三年也讲不完;
要说起那些,
一辈子也说不完。
我们来唱什么?
唱苗家的盖绕和玛柔;
故事怎么开头?
开头唱上天的盖绕。
位于纳雍县董地乡境内的主人翁曾经生活的地方
二、赶花
乌戛大山①最大了,
密山家名声比它还大;
总溪大河够长了,
盖绕的名声传得更远。
天上的星星算多了,
知道密山家的人更多;
地上的雀鸟算多了,
认得盖绕的人还要多。
为什么知道密山家?
密山家小伙子人人夸;
为什么知道盖绕?
盖绕上天跳过花。
天上的芦笙,
是盖绕去学来;
海底的芦笙,
是劳洋②去学来。
山上松柏常青,
盖绕、劳洋最知心;
河中的流水不臭,
盖绕、劳洋最友好。
是盖绕种的地,
包谷二十个也难背;
是盖绕犁的田,
谷子颗颗象牛眼。
听到盖绕的歌声,
空山也来学声音;
看到盖绕的身影,
老虎也吓得飞奔。
鬼师说:
“苗家的鼓叫盖绕来打”;
盖绕一打鼓,
鼓声咚咚象雷吼。
寨老说:
“跳花的花树叫盖绕来栽”;
盖绕栽花树,
金花银花树上开。
盖绕的爹说:
“我儿盖绕;
你一辈子服侍爹,
你一辈子服侍妈。”
盖绕说:
“我一辈子服侍爹,
我一辈子服侍妈;
我也一辈子服侍苗家。”
盖绕的妈说:
“我儿盖绕;
你一辈子照顾爹,
你一辈子照顾妈。”
盖绕说:
“我一辈子照顾爹;
我一辈子照顾妈,
我也一辈子照顾苗家。”
山茶开红花,
苗家多欢欣;
香樟结香籽,
苗家多发达。
山上的神树,
最受人尊敬;
苗家的盖绕,
最受人喜爱。
水边的水麻柳,
最牢不过;
苗家的盖绕,
最强不过。
盖绕年纪多大?
年纪正好十八;
十八岁的盖绕,
长得实在漂亮。
路上看见盖绕,
多少姑娘走错路;
晚上盖绕吹箫,
多少姑娘睡不着觉。
天家知道盖绕,
海底知道盖绕;
天上海底的姑娘,
个个都知道盖绕。
天家跳大花,
要接盖绕去跳花;
盖绕要上天去赶花,
消息传遍普天下。
普天下的姑娘,
姑娘个个羡慕他;
在天上的姑娘,
姑娘个个都迎接他。
普天下的小伙,
小伙个个想学盖绕;
在天上的小伙,
小伙个个想比败盖绕。
蓝蓝的天空高又高,
天边朵朵白云飘;
白云飞起一朵朵,
朵朵飘来接盖绕。
位于纳雍县境内的雾嘎大山,苗语称阿支福琼
三、妹妹
映山红开满山,
有一朵最鲜艳;
苗家的姑娘千千万,
有一个姑娘最美丽。
那朵映山红,
不知开在哪个山上;
那美丽的姑娘,
不知坐在什么地方。
最美的姑娘叫玛柔,
玛柔的名字人人知道;
要问谁见过玛柔,
玛柔谁也没见到。
苗家的花衣服,
姑娘个个有;
花衣服哪件最好?
要找玛柔才能得到。
盖绕上天去赶花,
决心去访玛柔家;
盖绕出门访玛柔,
访了九千九万里路。
访了九十九个寨子,
九十九个寨子不知道;
问了九千九万个姑娘,
九千九万个姑娘不是。
罗堡家后山青悠悠,
满山的嫩草象青葱;
盖绕来到后山上,
山上山下花喷香。
山上娃娃在看牛,
山下妹妹在放猪;
盖绕停脚望山坡,
山坡一片绿油油。
“是玛柔的家,
象玛柔的住处”;
盖绕心中这样想,
问问娃娃知道不知道。
盖绕问娃娃,
娃娃笑眯眯;
“我不知道玛柔,
你去问那个姐姐”。
盖绕去问放猪的妹妹,
巴不宁掏出来心子;
“我是天上的盖绕,
要找玛柔借件花衣服。”
金鸡飞落石垭口,
反而难住妹妹了;
“你若和我看放猪,
天黑我会指你的路。”
一个是“咦”,
一个是“咕”;
“咕”知道“咦”了,
“咦”是闷葫芦。
妹妹边放猪,
悄悄看盖绕;
越看越欢喜,
红到耳根脚。
“太阳落坡了,
飞鸟回林了;
看猪的妹妹,
你该指我的路了。”
“妹妹看的猪,
条条象水牯;
你帮我撵回去,
我就指你的路。”
满山山茶树,
树树开红花;
弯弯羊肠路,
路面铺细沙。
妹妹前面走,
盖绕跟着她;
看猪的妹妹回到家,
心里就象插满花。
盖绕跟着妹妹,
越看越不想分离;
盖绕走到妹妹家,
干脆连玛柔也不问。
位于纳雍县董地乡境内的苗王坟
四、相爱
看见妹妹家,
木花房子树皮瓦;
走进妹妹家,
顺安机子横挂麻。
爹知道是盖绕,
爹喜死了;
妈晓得是盖绕,
妈喜死了。
爹提来酒,
酒花杯上淌;
妈端来肉,
肉味香喷喷。
妹妹去杀鸡,
盖绕帮拔毛;
鸡有九斤重,
烧起柴火煮。
舀来了鸡汤,
添来了米饭;
盖绕看妹妹,
筷子落下地。
汤最香了,
饭最甜了;
妹妹最美了,
盖绕迷住了。
要说是龙女,
龙女没有这样美;
要说是天仙,
天仙不敢和她比。
妹妹走路,
孔雀飞舞;
妹妹站着,
一棵丹桂。
一双眼睛,
象一对龙井;
十个手指,
像一排笋子。
手上的手镯,
手镯是金的;
颈上的项圈,
项圈是银的。
头上的梳子,
梳子梨木做;
梳子绾头发,
头发象青丝。
盖绕吃一块鸡,
拈一块给妹妹;
盖绕吃一口饭,
扒一口给妹妹。
妹妹的心呵,
被盖绕打动了;
“小伙子见过多少,
哪个像这个哥哥?”
“泛多冷麻”长在天门口,
它生九枝桠巴;
九枝桠巴九朵花,
九朵花是九本山歌。
盖绕坐在妹妹的屋里头,
话象泉水流;
流通九条河,
比九条河水还要多。
“箐鸡躲在茅草坡,
鲤鱼歇在石岩脚;
坡上碰着箐鸡了,
我就不再下大河。”
“哥哥来到象笨牛,
有嘴不知啃好草;
天下姑娘千万个,
你就不知哪个好。”
“野鸡飞得不远,
不知海有多宽;
我的脚杆不长,
不知哪里有姑娘。”
“燕子双双含泥巴,
它们早就砌好家;
蜜蜂要是同采花,
蜂糖早就该吃啦。”
“是檀香木,
喜鹊早晏要砌巢;
不是梧桐树,
凤凰飞来不落脚。”
“妹妹是林中柴树,
长来长去弯曲曲;
弯树难得改直板,
哥哥快去找玛柔。”
“兰靛染着布,
黑漆漆上桌;
盖绕见到妹妹,
妹妹早进了心窝。”
“你心窝里的妹妹,
再找你也找不到;
玛柔就是我,
碰到你这憨哥哥。”
盖绕象喝了蜜水,
蜜水把他醉死;
也许是玛柔的笑声,
笑得他无处藏身。
位于纳雍县化作乡境内的枪杆岩
五、借衣
“神如底古罗”家跳大花,
龙王太子也赶花;
向妹借件花衣服,
盖绕上天去赶花。”
“不嫌米饭也有沙,
哥哥尽管来吃它;
不嫌细麻配粗麻,
哥哥选件去赶花。”
玛柔打开十二柜,
盖绕挑选十二柜;
十二柜花衣,
没有一件如意。
玛柔好气,
玛柔好急;
玛柔下决心,
玛柔挑花衣。
床上放“楼居”,
膝上摆布匹;
单线齐齐挑,
双线密密织。
三十针线叶,
五十针花蕊;
数不完的针线,
挑不完的深情。
六十针花纹,
九十针花色;
配不完的图案,
绣不完的情意。
挑好一件花衣,
少说也要三春;
就是仙女下凡,
也要整整一年。
玛柔心灵手巧,
花衣一夜挑成;
花衣光亮闪闪,
针针是玛柔的心。
玛柔摺好花衣,
双手捧给盖绕:
“花衣借给哥哥,
妹妹的话记住。
麻皮是爹栽,
麻丝是妈绩;
爹栽了半辈子,
妈绩了半辈子。
爹织了十二年,
爹织了十二丈;
妈织了十二年,
妈织了十二丈。
乌木打的机子,
织坏了十二架;
梨木做的梭子,
织坏了一百二十匹。
爹的布上挑大花,
妈的布上绣细花;
大花的花线昆明买,
细花的花线罗底来。
红的花线绣太阳,
绿的花线绣月亮;
绣上太阳和月亮,
象绣哥哥和妹妹一样。
穿上妹妹的花衣,
哥哥处处要小心;
花衣惹眼又惹祸,
天下还有人鬼不分。
站不要提玛柔,
坐不要讲花衣;
再好的朋友不讲,
再好的姊妹不说。
天家花期一跳过,
哥哥不要去耽搁;
芦笙吹起‘嘟噜噜……’,
妹妹井边会哥哥。”
“借到妹妹的花衣服,
妹妹的话儿我牢记;
再好的朋友不讲,
再好的姊妹不说。”
“哥哥上天赶大花,
天仙龙女不选她;
天家花期一跳过,
哥哥就来妹妹家。”
“交还妹妹的花衣服,
谢谢妹妹的情意;
盖绕找到了妹妹,
就象太阳会见了月亮。”
玛柔的花衣服,
盖绕穿起上天了;
送哥送到蓝天边,
盖绕玛柔两分开。
九黎山外红霞满天
六、上天
坚实的山岗,
春天的百花来打扮;
万紫千红百花开,
山岗象匹匹锦缎。
勇敢的盖绕,
有玛柔的花衣来打扮;
盖绕穿上花衣服,
比史米的儿子还好看。
天空出现彩虹,
山中飞起凤凰;
河中出现蛟龙,
路上走着盖绕。
天边白云飘,
白云修路又搭桥;
山峰就是桥墩,
天桥搭三十三座。
爬上一山又一山,
上了一桥又一桥;
盖绕来到天门山,
天门山上客人满又满。
盖绕停下来歇气,
惊动了天门山上的寨子;
老人出来招呼盖绕,
姑娘出来看望花衣。
头家请盖绕吃饭,
二家拉盖绕喝酒;
姑娘们请盖绕吹芦笙,
小伙子们留盖绕跳舞。
吹起芦笙,
盖绕想起了玛柔;
蹲下跳舞,
盖绕怕打脏花衣服。
想起了玛柔,
盖绕忙赶路;
怕脏了花衣,
盖绕不再跳舞。
盖绕告别了天门山,
飞步走进了乌戛大山;
大山黑阴阴,
盖绕吹起了芦笙。
“嘟噜……”
恺此采骨玛柔最好;
我上天赶花回来,
就带她去做媳妇。
“天下的花衣服,
玛柔的这件最好;
天下的姑娘,
罗堡家玛柔最美。”
盖绕吹起芦笙,
声音摇动了大;
大箐里的“神虎”,
听到了盖绕的秘密。
盖绕上天了,
神虎眯眯笑;
望见了盖绕的花衣服,
神虎知道了玛柔。
伸舌舐舐嘴,
钢须摇几摇;
“罗堡家的好姑娘,
好姑娘谁敢去讨!”
马有漏蹄,
人有失足;
盖绕把玛柔泄露,
自己一点儿不知道。
神虎黑心肠,
走出大箐伸直腰;
三变毛来两变脸,
就去拐带美丽的玛柔。
与纳雍县董地乡化作乡相邻的九洞天
七、虎祸
天上的炸雷最响,
洞里的蟒蛇最毒;
黑洋大箐,
神虎最可恶!
百兽见它让路,
牛马遇它跪倒;
最好的山岗它霸占,
最清的泉水它估喝。
有本事的猎人,
不是它的对手;
最美好的姑娘,
它要带去做媳妇。
来见不到身影,
去找不到脚印;
变山象山,
变河象河。
手提芦笙穿花衣,
变成苗寨一小伙;
来到罗堡家青山后,
吹起芦笙“罗罗罗罗……”。
玛柔听见,
当作是盖绕;
背上背水缸,
忙和爹妈说。
“玛柔的哥哥,
芦笙‘嘟噜噜噜……’;
玛柔去背水,
井边会盖绕。”
爹说:
“我的好女儿;
叫你织布你织布,
叫你看猪你看猪。
你听芦笙‘罗罗罗……’,
哪是盖绕好哥哥;
盖绕来到水井边,
芦笙吹起‘嘟噜噜……’。
玛柔不听爹劝告,
硬说来的是盖绕;
芦笙明明“罗罗罗……”,
她也听成“嘟噜噜……”。
妈说:
“我的好女儿;
叫你绩麻你绩麻,
叫你织布你织布。
你听芦笙‘罗罗罗……’,
千万不要去惹祸;
盖绕赶花会回来,
芦笙吹起‘嘟噜噜……’。
玛柔不听妈劝说,
硬讲来的是盖绕;
“哥哥赶路口干渴,
吹起芦笙‘罗罗罗……’。”
玛柔飞跑出门,
三步当作一步;
九十九步跑到水井边,
水井边上的哥哥不对头。
水井边上的石头光滑滑,
玛柔的心头乱麻麻;
柳树的雀儿叫喳喳,
玛柔的两眼昏花花。
神虎变的小伙子,
一看凶眉恶眼;
细毛手来粗毛脚,
遇到会把人吓死。
玛柔知道惹了祸,
心中就象插刀子;
蹲在井边去舀水,
两手发抖水泼地。
“你是罗堡家姑娘,
我见到你的花衣;
我要带你去大箐,
随你玩来随你吃。”
“你是什么人,
为何这样不讲理;
玛柔不愿跟你活,
宁愿落井水淹死!”
“活不由你活,
死不准你死;
普天下的好姑娘,
好姑娘是我的!”
玛柔想起了爹妈,
扔掉水缸跑回家;
不见影来不见形,
神虎赶后追着她。
追到玛柔家院坝,
神虎高声说了话;
“罗堡家姑娘玛柔,
猫场那天我来带你走。”
玛柔进屋,
放声痛哭;
想起神虎,
祸从天落。
玛柔怪自己,
想会盖绕出了岔;
不听爹劝说,
不听妈劝告。
“盖绕哥哥啊,
虎祸怎么躲法”;
为何还有神虎,
专门糟踏苗家?”
长诗提及的位于纳雍县锅圈岩乡民建村的最早跳花坡
八、约会
神如底古罗家跳大花,
大花跳七天七夜;
花场摆去九匹山,
九匹山上还不够。
宰猪九百九十条,
九百九十条不够;
酿酒九千九万坛,
九千九万坛不够。
天上的小伙子,
来了九万九;
海底的小伙子,
来了九万九。
天上的姑娘,
简直无法数;
海底的姑娘,
数也数不周。
地上的小伙,
只有盖绕一个;
盖绕站在花树脚,
天仙龙女都围着。
最好的芦笙,
往盖绕的花树上挂;
最有本事的小伙子,
来到盖绕的花树下。
最香的酒,
天仙提在手头;
最好的肉,
龙女抬在手上。
要吃天仙的香酒,
看谁的芦笙吹得好;
要吃龙女的好肉,
看谁跳舞跳得好。
守花树的人,
这样说了;
“老年人不讲谱,
青年人打落谱。”
花树脚的人这样回答:
“你是朋友,我是朋友;
朋友踩地下,
朋友不踩朋友”。
含起芦笙,
相互恭敬;
“你有好谱你先吹,
你有好舞你跳开”。
“你有好牛牵上场,
你有好马拉上街;
你有好歌你先唱,
你有好话你先说”。
“不是渡船人,
不敢摸篙竿;
不是打虎人,
不敢上虎山”。
好话说了,
好酒敬了;
好肉拈了,
好舞跳开了。
跳得好的小伙子,
要跳三天三夜;
三天三夜不放手,
一个和一个比。
天上的小伙子,
和盖绕比跳;
海底的小伙子,
和盖绕比吹。
比了七天七夜,
盖绕越比越跳得好;
比了七天七夜,
盖绕越比越吹得响。
天上的小伙子比败了,
海底的小伙子比输了;
苗家的盖绕,
在天家花场中最强。
天仙给盖绕斟酒,
盖绕喝了一杯又一杯;
龙女给盖绕拈肉,
盖绕吃了一片又一片。
盖绕喝了酒,
天仙最满足;
盖绕吃了肉,
龙女最舒服。
漂亮的小伙子跳累了,
美丽的姑娘看醉了;
漂亮的小伙子选哪个,
姑娘个个选盖绕。
七天七夜花期过,
盖绕辞别天家了;
龙女偷偷抹眼泪,
天仙睡在宫中哭。
天边的白云朵朵,
朵朵白云搭桥;
盖绕从天上下来,
吹起芦笙“嘟噜噜噜……”。
来到了罗堡家青山后,
芦笙吹得山动摇;
云雀飞起先传信,
喜鹊鸣叫在枝头。
玛柔的妈听见,
妈喊起玛柔;
芦笙吹起“嘟噜噜噜……”,
井边来了你的真哥哥”。
玛柔听见芦笙,
心就象被刀割;
玛柔出门会盖绕,
三步当成九步。
玛柔等待盖绕,
天天眼泪成河;
玛柔见到盖绕,
身体立刻昏倒。
清清的井水,
井水搅浑了;
明明的月亮,
月亮被遮了。
“盖绕哥哥啊,
神虎缠着妹妹;
想不到的灾祸,
说不出的痛苦”。
盖绕扶着玛柔,
半天没有开口;
真是祸从天来,
不知如何对付。
传说与故事情节密切相关的位于纳雍县龙场镇境内的九黎山
九、惜别
斑鸠飞来岩上哭,
滴颗眼泪象滴油;
神虎要来带走玛柔,
相起苦情多又多。
爹的玛柔,
爹手上的一颗明珠;
玛柔和爹分开,
爹的日子怎样过?
妈的玛柔,
妈身上的一块肉;
玛柔和妈别离,
妈的性命怎样活?
门口的小河,
河水清亮亮;
石头光滑滑,
玛柔常洗脚。
春天河水淌,
玛柔撵牛来喝;
夏天河水流,
玛柔来洗猪草。
秋天河水淌,
玛柔来洗麻纱;
冬天河水流,
玛柔来清衣服。
门口的小河啊,
河水清亮亮;
河水四季流,
河边不见玛柔。
房后的山坡,
树木青悠悠;
野兔的脚印在多,
没有玛柔脚印多。
春天雨蒙蒙,
玛柔种香菌;
夏天太阳红,
玛柔摘野桃。
秋天开生荒,
玛柔撒苦荞;
冬天下冰雪,
玛柔套野鹿。
房后的山坡啊,
山上全是宝;
山上山下路千条,
路上不见玛柔。
寨中的姐妹,
姐妹怎能毛;
玛柔背水,
姐妹跟着。
玛柔看猪,
姐妹随着;
玛柔种菜,
姐妹帮着。
玛柔绩麻,
姐妹比着;
玛柔挑花,
姐妹学着。
安鲁叫姐姐,
蒙彩喊妹妹;
玛柔十八岁,
玛柔有十八群姐妹。
十八群姐妹啊,
蜜蜂落伴;
小羊离群,
玛柔遇了难。
一林竹子,
砍去一棵;
一蓬红花,
摘去一朵。
是玛柔对爹不孝,
是玛柔对妈不敬;
是玛柔对姐妹不善,
是玛柔对盖绕不好。
盖绕哥哥啊,
为何有神虎;
苗家有何罪,
神虎真可恶。
青苔巴岩石,
葛藤缠上树;
哥哥和妹妹,
怎能两分手?
明天就是猫场,
神虎它要来到;
哥哥有何办法,
哥哥无有话说?
“明珠掉下海,
盖绕下海寻来;
白玉落大河,
盖绕下河找回。”
“明天神虎要来,
盖绕井边等待;
为了能救妹妹,
盖绕死也值得。”
“神虎无影无踪,
命是人鬼不分;
哥哥要救妹妹,
只有赶快回去。”
“回去打宝刀,
宝刀要锋利;
哥哥有了宝刀,
才可以救到妹妹。”
“你下四川,
你上昆明;
你称九斤钢,
你买九斤铁。”
“铁来你自己炼,
钢来你自己打;
长打七尺长,
重打九斤重。”
“打好了钢刀,
你自己来磨;
磨好了钢刀,
你自己来试。”
“再打铁钉八颗,
再打铜钉八颗;
铁钉五寸长,
铜钉九两重。”
妹妹打双竹节鞋,
妹妹走时穿起来;
竹节鞋印明朗朗,
哥哥不会错路了。
“神虎带走妹妹,
哥哥就跟着妹妹;
哪天杀死神虎,
哥哥妹妹就相会。”
“妹妹的话记在心,
哥哥回去打宝刀;
不怕神虎恶,
不怕神虎凶!”
“妹妹走一年,
哥哥追一年;
妹妹走三春,
哥哥追三春。”
斑鸠分开了,
燕儿拆散了;
盖绕和玛柔,
眼泪淋湿路。
满天乌云,
星月躲着;
看山山发愁,
望水水忧忧。
位于赫章县兴发乡境内的试剑山
十、试刀
以令的磨石细又细,
钢刀磨得利又利;
盖绕打好了钢刀,
盖绕自己来试。
盖绕向爹说:
“爹有九条牛,
条条牛是宝;
拿条给儿试刀。”
爹说:
“我的儿子哟;
别人有九子,
要啥由儿要。
爹爹只有你,
随你挑那条;
只要儿的本事好,
爹由房后甩牛儿试刀。”
爹由房后甩黑牛,
牛由房顶翻下落;
牛身落在刀口上,
齐齐断成两半节。
牛血鲜红,
淌成一条河;
盖绕高兴,
高兴打得了宝刀。
盖绕对妈说:
“妈有九腰裙;
腰裙件件牢,
拿一腰裙给儿试刀。”
妈说:
“我的儿子哟;
别人有九儿,
要啥由儿要。
妈妈只有你,
由你要哪腰;
只要儿的本领好,
妈由房后抛裙儿试刀。”
妈由房后抛腰裙,
裙由房顶飘下落;
腰裙落在刀口上,
齐齐断成三块了。
腰裙飞舞,
变成彩云朵朵;
盖绕高兴,
高兴打好了宝刀。
盖绕再打铁钉,
铁钉打成八颗;
盖绕再打铜钉,
铜钉打成八颗。
盖绕有了宝刀,
盖绕不怕神虎;
盖绕作好准备,
盖绕去追妹妹。
风景旖旎的苗族山水
十一、望哥
神虎带走了玛柔,
玛柔的妈死了;
活活的金桂被砍倒,
玛柔的爹气死了。
玛柔哭爹,
玛柔哭妈;
玛柔哭断气,
玛柔哭自家。
天上下不完的雨,
雨没有玛柔的泪水多;
河里流不尽的水,
水冲不走玛柔的伤心。
玛柔去三天,
三天要当三年;
三年兽不跑,
三年鸟不飞。
神虎带起玛柔,
转山绕水走路;
看不见神虎的身影,
只见到玛柔的孤苦。
玛柔一路走,
玛柔一路哭;
玛柔走过的路,
血泪凝起一层。
白的变玉石,
红的变玛瑙;
都是玛柔的血泪,
有谁能够想到。
“苗家的姑娘,
苦楚无法说;
为何有神虎,
这样害姑娘”。
“玛柔得罪天,
玛柔得罪地;
玛柔得罪山川,
玛柔得罪神树”。
“盖绕哥哥啊,
你该追来了;
玛柔的苦痛,
只有你知道。”
“你是爹的独儿子,
爹要不要你出门?
你是妈的独生娃,
妈要不要你远走”。
“打好钢刀,
你磨了没有?
磨好钢刀,
你试了没有”。
“铁钉铜钉,
你带了没有;
衣服带几件,
干粮带多少”。
“白天望穿山峰,
夜晚盼到日出;
盖绕哥哥哟,
你该追来了。”
“风来风吹,
雨来雨淋;
热也不怕,
冷也受得住。”
“黄连最苦,
妹妹能吃;
哥哥要不追来,
妹妹真受不住。”
“过山记山,
踩河望河;
逢到岔路,
妹妹打记号。”
“神虎虽凶,
神虎虽恶;
但它黑了心肠,
它不敢走在大路。”
“妈哭死了,
爹气死了;
世上只有妹妹,
妹妹只望哥哥。”
“哥哥再不追来,
妹妹就无望头;
妹妹的哥哥啊,
你该追来了。”
“妹妹望星星,
妹妹望月亮;
望年又望月,
妹妹望哥哥。”
苗族叙事长诗剧照
十二、追妹
盖绕背起宝刀,
麻带捆起衣服;
牛肉推成炒面,
干粮一袋又一袋。
爹送出门,
妈送出门;
姑娘们送出门,
小伙子送出门。
寨老送出门,
鬼师送出门;
乡亲送出门,
朋友送出门。
爹说:
“我的盖绕;
大河大水细心过,
悬岩陡坎留神走。”
盖绕回答:
“我的爹哟;
起晚睡早慢慢过,
望日望时望盖绕。”
妈说:
“我的盖绕;
热来不要喝脏水,
冷来不要脱衣服。”
盖绕回答:
“我的妈哟;
早绩麻来晚织布,
望年望月望盖绕。”
寨老说:
“苗家的盖绕;
要把力气保养好,
望你能够杀神虎。”
盖绕回答:
“密山家的寨老;
管山管水管寨子,
大物小事你操劳。”
鬼师说:
“苗家的盖绕;
千难万难要顶住,
望你回来祸已除。”
盖绕回答:
“密山家的鬼师;
知天知地知人鬼,
有灾有祸你招呼。”
盖绕动身,
山河都哭出声音;
盖绕起步,
草木都流滚眼泪。
神虎带走玛柔,
已走了七天七夜;
盖绕追妹妹,
白天夜晚不停脚。
悬岩峭壁,
野羊最熟;
大道小路,
盖绕飞跑。
盖绕爬高山,
只消脚杆一伸一弯;
盖绕跨大河,
只消脚儿一提一落。
岩鹰飞得最远,
还要把翅膀歇一歇;
松鼠跳得最凶,
也要把身子蹲一蹲。
盖绕追了一天,
一天没有停留;
盖绕追了十天,
十天没有歇脚。
白天盖绕走热了,
他就开口问山雀;
“山间的泉水蛇洗澡,
哪里的凉水才可喝”。
树上山雀叫:
“足叽喂叽啊……;
右边的泉水蛇洗过,
左边的凉水象毒药。
向前走去九十步,
那里有棵山茶树;
山茶开花红朵朵,
好水藏在树根脚。”
盖绕来到茶树脚,
一股凉水清亮亮;
抬头望雀雀点头,
手捧凉水喝个饱。
喝凉水添干粮,
爬山越岭力气足;
太阳落山好走路,
一直赶到月落坡。
深山月夜追妹妹,
嘴上吹起滑竹箫;
箫声“的噜噜噜……”,
前山吹动后山摇。
他吹醒布谷鸟,
布谷鸟三月间开声叫;
他吹醒“狗贵阳”,
狗贵阳四月间开声叫。
他吹醒牡丹,
牡丹三月间开放;
他吹醒玫瑰,
玫瑰四月间开放。
他吹醒庄稼人,
庄稼人“清明”下种;
他吹醒打鱼人,
打鱼人“小满”下河。
白天追赶,
夜晚吹箫;
理着妹妹的鞋印,
盖绕越追越展劲。
一天追三百里,
三天追九百里;
一天翻三座大山,
三天跨九条大河。
追过乌戛大山,
追过总溪大河;
追过蚂蝗黑箐,
追到九里白岩。
山峰连山峰,
树林接树林;
瀑布震天响,
白岩钻云层。
不见玛柔的脚印,
山山岭岭雾阴阴;
盖绕没有办法,
只好问白云和岩鹰。
白云不理睬,
岩鹰扇翅飞;
盖绕只好吹箫,
箫声“的噜噜噜……”。
“的噜噜噜……,
斑花神虎;
你带玛柔去哪里,
你带玛柔到何处?”
“的噜噜噜……,
玛柔妹妹;
盖绕带来了宝刀,
千难万难你要活着。”
盖绕的箫声,
箫声悠扬悲壮;
吹得老天黑云跑,
吹得大海荡绿波。
吹得满山鸟飞起,
吹得遍野兽惊跑;
箫声绕着白石岩,
岩石垮落滚下坡。
盖绕站在白岩顶上,
玛柔就在白岩洞中;
石岩千重万重,
他们两不知晓。
十三、杀虎
玛柔坐在白岩洞口,
望年望月望时候;
从春望到夏,
从秋望到冬。
百花开了,
百花凋谢;
树木结果,
果子黄落。
燕子飞来,
燕子飞去;
大雁飞来,
大雁飞过。
等了三年,
三年盖绕没赶到;
望了三秋,
三秋盖绕无音信。
声音哭哑,
眼泪流干;
衣裙遮住身,
筋筋挂绺绺。
玛柔含起口琴,
琴声断断续续;
石岩也不忍听,
纷纷滚落大河。
“嗯嗯哦哦……,
盖绕哥哥;
月出月伤心,
日升日忧愁”。
“苗家的苦楚,
苦楚向谁说;
何时无虎祸,
苗家姑娘乐”。
“玛柔愿一人,
从此担出头;
从此普天下,
再无恶神虎”。
“斑花神虎,
不只害我玛柔;
整个黑洋大箐,
它都带有媳妇”。
“神虎不除,
苗家休想安乐;
神虎不除,
苗家姑娘苦够”。
“盖绕哥哥啊,
你现在在何处;
你要来到白岩顶上,
你就吹起竹箫”。
盖绕吹起竹箫,
箫声传到洞中;
玛柔听到箫声,
知道哥哥来到。
赶忙含起口琴,
声声回答盖绕;
“盖绕哥哥啊,
你果然追来了”。
“神虎带我到九里白岩,
白岩万丈象刀切;
半腰岩上白岩洞,
悬得无法进不来”。
“白岩有九洞,
九洞都连通;
九洞一个门,
吊在半岩上”。
“你扯毛藤,
毛藤扯九十九抱;
你搓藤绳,
藤绳要搓九千九百丈”。
“你听妹妹的琴声,
琴声告知你的消息;
妹妹叫你下来,
你就飞快下岩”。
“你打好宝刀,
宝刀带来了没有;
你打铁钉铜钉,
铁钉铜钉带来了没有”。
盖绕丢下铁钉,
玛柔接到八颗;
盖绕丢下铜钉,
玛柔接到八颗。
神虎睡着,
玛柔轻手轻脚;
铁钉钉前爪,
铜钉钉后脚。
神虎睁开两眼,
张口要吃玛柔;
玛柔对它讲话,
说是和它玩乐。
又过一天一夜,
玛柔乘机动手;
铁钉钉紧前爪,
铜钉钉牢后脚。
玛柔吹起口琴,
立即告知盖绕;
“我已钉紧神虎,
哥哥快点下岩”。
藤绳拴在青杠上,
捆了一道又一道;
双手抓住九股绳,
盖绕哗哗喇喇飞下岩。
盖绕落到白岩洞口,
玛柔一抱把他抱住;
热泪滚滚迸出,
竟成白岩瀑布。
神虎见到盖绕,
知道事情不妙;
血盆大口张开,
吼得岩石发抖。
盖绕闪进洞内,
玛柔紧随哥哥;
盖绕抽出宝刀,
神虎四脚挣脱。
宝刀亮闪闪,
神虎虚了胆;
盖绕雄赳赳,
神虎碰到对手。
盖绕举起宝刀,
一刀劈向神虎;
神虎腾空一跳,
斩断它的铁尾。
神虎暴吼如雷,
石岩也被震破;
一爪想撕裂玛柔,
一口想吞掉盖绕。
白天斗,
白天盖绕玛柔商量;
夜晚斗,
夜晚盖绕玛柔思考。
斗不过神虎,
两人性命保不住;
杀不死神虎,
苗家祸患无穷。
想起苗家,
盖绕有劲了;
为了玛柔,
盖绕有力了。
九个岩洞,
洞洞都斗周;
九天九夜,
没有停一个时候。
最后斗到白岩洞口,
盖绕紧逼神虎;
宝刀寒光一闪,
一刀砍下神虎脑壳。
盖绕抱住玛柔,
玛柔搂着盖绕;
眼泪滚滚落啊,
不知哪个的多。
一千句妹妹,
叫不出一句;
一万声哥哥,
喊不出一声。
天空的乌云,
乌云散开;
分开的雁鹅,
雁鹅合拢。
早雾齐升,
朝霞搭桥;
盖绕和玛柔,
离开了白岩洞口。
跨过深涧,
飞过山谷;
哥哥和妹妹,
回家走上路。
美丽的苗族姑娘
十四、归路
映山红并蒂开,
盖绕玛柔转回家;
锦鸡对对飞出来,
盖绕玛柔脚轻快。
盖绕玛柔过山,
山上山下大路加宽;
盖绕玛柔过河,
大河小河赶忙搭桥。
盖绕说到苗家,
千家万家望他;
如不杀死神虎,
苗家只好搬走。
玛柔讲起苦情,
想到苗家姐妹;
如果再有神虎,
姐妹不如死好。
走到六归大河,
两岸桃花飘落;
玛柔叫盖绕坐下,
把话向盖绕细说。
“哥哥普天下传颂,
上天赶花跳过舞;
天仙龙女你不选,
妹妹怎能配哥哥”。
“神虎带走过妹妹,
鲜花跌落在粪上;
哥哥河上等我,
妹妹下河洗身”。
“妹妹如果死在河中,
哥哥也不要伤心;
哪年河上漂满花,
妹妹出来见哥哥”。
玛柔飞身下河,
盖绕拉也拉不住;
河上站着盖绕,
呆呆地望着旋涡。
盖绕守望妹妹,
就住在河坎上面;
石岩脚下搭起棚,
盖绕就在那儿生活。
茅草扯来三捆,
苦蒿拔来一抱;
手捧河水洗脸,
饿来火烤山苕。
守到春天,
春天花落;
守到夏天,
夏天果熟。
秋天守,
秋天树叶黄;
冬天守,
冬天白雪飘。
守满一年,
一年过去了;
守到三年,
三年又过了。
年年河中浪翻滚,
天天河上荡绿波;
哪见百花漂河上,
哪见妹妹重回活。
不守妹妹,
盖绕哪忍心走路;
要守妹妹,
玛柔有没有望头?
盖绕吹起箫,
箫声“的噜噜……”;
声音顺河流淌,
流到三江五湖。
“玛柔妹妹啊,
你还回来不;
千辛万苦我吃尽,
你不回来我苦痛。”
“是我哪里不对:
说话妹妹多心;
是否妹妹有忌,
还要对我考验?”
“自从见到妹妹,
我没有别的主意;
天仙我不要,
龙女不稀奇”。
“妹妹活回,
我守千年万年;
玛柔妹妹啊,
你该回来了。
盖绕守满三年,
三年真是难守;
盖绕守到春天,
河上漂满白花。”
玛柔现在河中,
花瓣沾满一身;
水花催她上岸,
鱼儿漂起送行。
要说是龙女,
龙女差得远;
要说是天仙,
天仙哪敢比。
罗堡家那棵丹桂,
丹桂活了;
丹桂飘香,
香飘千里万里。
精通人性的神虎
十五、回家
盖绕去了三天,
三天爹没有睡;
盖绕去了七天,
七天妈没有吃。
爹带盖绕,
身边十八年;
妈抚盖绕,
身边十八春。
十八年热闹,
十八年宽心;
十八春热闹,
十八春放心。
小鸟飞出窝,
不知落到什么地方;
小牛不回圈,
不知受害没有。
盖绕不回来,
爹靠哪一个;
盖绕不回来,
妈靠哪一人。
春天映山红,
花开红象火;
妈妈走上山岗,
望山望岭望盖绕。
夏天杨柳绿,
柳丝垂下河;
爹爹去到河边,
望波望浪望盖绕。
见到檐下的犁头,
爹想到盖绕;
看到墙上的蓑衣,
妈想起盖绕。
坡上有人唱歌,
爹听到眼泪落;
岩上有人打猎,
妈见到心发痛。
春天百花开,
春天种庄稼;
秋天黄叶落,
秋天收五谷。
一月三十天,
爹做了三十个梦;
一月三十天,
妈夜夜梦见盖绕。
爹的三十个梦,
爹醒来落空;
妈的三十个梦,
妈醒来不见。
爹说了自己的梦,
爹哭了又哭;
妈说了自己的梦,
妈哭了又哭。
爹懒得下床,
妈懒得生火;
甑子发霉,
木缸断箍。
盖绕不在,
好菜妈吃不下;
盖绕不在,
好酒爹也不喝。
爹的盖绕,
你追到哪里;
神虎凶又凶,
你斗得过斗不过。
妈的盖绕,
你哪天回来;
玛柔在不在,
有望头无望头。
寨老一天问三道,
三道无音信;
鬼师一天问九道,
九道都是白跑。
小伙子来问,
越问越心焦;
姑娘们来问,
越问越失望。
门坎踏光,
板凳坐玉;
盖绕和玛柔,
没有半点消息。
爹的胡子,
一天比一天发白;
妈的头发,
一夜比一夜落得多。
满山百花开,
已经过了九个春天;
盖绕和玛柔,
仍然没有回来。
爹无望了,
爹请来了寨老;
妈无望了,
妈请来了鬼师。
铜鼓打了三响,
咒语念了三遍;
鬼师唱着歌,
给盖绕解簸箕。
爹哭了又哭,
爹的眼睛哭瞎;
妈哭了又哭,
妈的喉咙哭哑。
寨老哭了,
亲朋哭了;
小伙们哭了,
姑娘们哭了。
前山哭到后山,
哭得老天也知道;
后寨哭到前寨,
眼泪流成九条河。
堂屋里吹起芦笙,
呜呜的声音不忍听;
“打哩打噜嘟……,
盖绕大哥哥。
你出门这么多年,
到底转来不转来;
阳魂不归家,
阴魂来转簸箕。”
芦笙吹了又吹,
吹得一山惨惨凄凄;
盖绕玛柔回家,
路程还差三里。
盖绕听到芦笙,
盖绕急忙吹箫;
箫声随风先到,
一时收住大家眼泪。
玛柔听到芦笙,
玛柔含起口琴;
琴声传到堂屋,
立刻止住了大家的哭泣。
“的噜噜噜……
盖绕回来了”;
“嗯嗯哦哦……,
玛柔也来了。”
“爹的儿子,
带来媳妇;
阴魂不来转簸箕,
阳魂来到大门口。”
爹听到箫声,
爹说:“我儿回来了”;
妈听到琴声,
妈说:“媳妇带来了。”
爹由楼上跳下来,
妈由屋里跑出门;
寨老走出堂屋,
鬼师一脚踢翻簸箕。
小伙子们拉起盖绕,
小伙子们跳起来;
姑娘们挽着玛柔,
姑娘们唱起来。
爹说不出的欢喜,
爹的眼睛亮了;
妈说不出的喜悦,
妈的喉咙响了。
苗家欢喜啊,
人们又歌又舞;
苗家的两朵花,
双双开放在密山寨。
毕节苗族特色民居
十六、星秀
苗家的两朵花,
两朵花开密山寨;
两朵花越开越红,
盖绕玛柔的故事——
越传越宽。
爱讲的人,
一天讲三遍;
爱听的人,
三遍也听不厌。
正月间踩花场,
到处都来请盖绕;
盖绕去守花树,
苗家越跳越旺。
六月间挑花衣,
姑娘们都来接玛柔;
玛柔教挑的花纹,
花衣越挑越漂亮。
密山寨土地肥油油,
盖绕玛柔种五谷;
盖绕撵牛犁地,
玛柔丢粪在后。
密山家周围草满坡,
盖绕放牛又放羊;
玛柔剪羊毛,
羊毛杆毡筒。
盖绕砍的柴,
柴块最肯燃;
玛柔背的水,
凉水最香甜。
三年糯米酒,
招待朋与友;
瘦肉装香肠,
亲客都来尝。
盖绕的爹说,
“我的好儿子;
我的好媳妇,
爹死也闭眼了”。
盖绕回答爹,
“爹有好儿子;
爹有好媳妇,
爹要活到九十九”。
盖绕的妈说,
“妈的好媳妇;
妈的好儿子,
妈死也闭眼了”。
玛柔回答妈,
“妈有好儿子;
妈有好媳妇,
妈应该活到一百岁”。
寨老说:
“苗家有靠头”;
鬼师说:
“苗家人有福”。
盖绕玛柔回答,
“愿苗家无灾;
愿苗家无祸,
苗家永远兴旺”。
盖绕吹起芦笙,
玛柔含起口琴;
走过大寨小寨,
走遍黑洋大箐。
为苗家驱灾,
为苗家祝福;
盖绕和玛柔,
双双活到老。
最后升上天空,
成为两颗星秀;
星秀又明又亮,
永远照在苗家头上。
注释:
“泛多冷麻”,苗族传说中长在天门口的一棵大树。
“楼居”,苗语中姑娘装花线的木箱。
“罗底”,纳雍苗语指“贵阳”。
史米,苗语对“主子”或“皇帝”的称谓。
恺此采骨玛柔,苗语“罗家姑娘幺妹”。
“狗贵阳”,纳雍地区称阳雀为“狗贵阳”.
解簸箕,苗俗为死者做“周年”。
苗语向死者交代的唱词。
纳雍地区苗族用羊毛制成的毡袜。
(整理/吴耿介;出处/《山花》年第6期;图片/罗国锦、张黎、顾绍全、刘坚等)
花园苗寨→文化苗寨→产业苗寨→旅游苗寨→幸福苗寨
主编:罗国锦
副主编:陶兴华王旭东张崇龙杨刚胡吉云王刚王大全罗坤
编辑:王琳杨银象张礼海杨荣文朱建平杨儒翰杨春海罗福康
推介苗族历史文化,服务苗族地区脱贫小康。敬请持续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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