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一世界欢腾,全国喜庆,这是一个不冷不热春暖花开的季节。喜鹊站在树梢上声音像高音喇叭似的响个不停,麻雀与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欢跳奔唱。随着一阵清风,飘来了槐花香的味道,是那种空气里甜滋滋香喷喷的感觉。此时的槐花一串串含苞待开,蜜蜂虽小一群群一对对的,走路都能听到鸣唱。梧桐花开的早,一片片随风飘,它没有槐花的香,但它比槐花艳,粉丹丹的像是穿着花裙子的姑娘随风飞舞。
一早就被锣鼓声响叫醒了,“叮叮当,叮叮当”,在农村,太阳也起得早,红通通的穿过树梢就要爬高。我来到了街上,伸了伸懒腰。“孙子,来喜要见喜了!”九爷爷提溜着裤子,很明显裤子的前门还湿漉漉的一大片。“咱村只要来喜能说上个媳子,谁家的孩子也不会耽下,这小子能说上个娘们,他娘也就放心了。”
“你还挂挂些事,他娘该你什么事?人家邻居办喜事,你别提溜着个裤子去丢人显眼了!”九奶奶拽着要去凑热闹的九爷爷不放手。
“咱庄户人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,来喜家这么大的喜事,我不去看看?咱那样对得起谁,喜事就得有人气,听话,呆会儿我给你去要两块喜糖来,昂!”九爷爷边说边哄着。
来喜与我们家是东西邻居,他是张三叔的儿子,三叔当年家里穷,小时候曾经让父母卖出去换了一袋子瓜干。后来三叔的两个哥哥跪求着娘领回弟弟,死也要死在一起,他们这一家子人虽穷但有骨气,虽然营养不良,一个个瘦骨伶仃的,但邻里邻居的只要有事用得着,可都是挽着袖子就上的主。三叔死的早,三婶拉扯着四个孩子成了人,来喜是个男孩在家里最小,上边有三个姐姐,来喜的姐姐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女,一个个水灵灵的,都是考上学有了正式户口出去的。在这小山村里她们就是飞出去的金凤凰。三个闺女聪明又漂亮,后来都找了个好婆家。可上天就是苦了来喜,他从一出生就随他爹病怏怏的,当时因为他爹家穷所以出身好,在生产队时当了几年队长,三个闺女后生了个儿子就非常高兴,于是就叫“来喜”,可来喜与三个姐姐不一样,小学一年级连续上了六年,都不知一加一等于几,这着实让家里人着急,拽他的耳朵痛了后他知道是两个耳朵,但他就是不知道二是一加一出来的。上不好学就下来放羊,平常没事的时候,手里拿着一捆火柴样的小棍子,一根根攥在手里,一只羊就是一根手里的小棍子,走走数数点点看看,倒也非常的有乐趣。来喜人善良,缺点就是不识数,但他有特别的天赋。放羊时手拿着个木头棍子,他能把自己的姐姐画得栩栩如生,拖着棍子他能把羊逗得叫着欢服服帖帖。给他根粉笔,他能在大队黑板上画出逼真的毛主席像,还能画想像中的孙悟空等。他是个怪人,他是个奇才。五十了还没个娘们,为了他的婚事三婶头发都全白了,以前家里穷,现在三个闺女有出息,先是翻盖了新房,随后为了弟弟成人争先恐后往家里拿钱。
“来喜真见喜了,省了好大力气,现在什么都有了。”九爷爷手舞足蹈,"一下子有了老婆,别人给帮着生了闺女,听说闺女又有了个闺女,这小子懒人懒福见大喜了,一下子成了男人,成了爹又成了姥爷,咱村里依我看谁也没有来喜有福,三喜临门,说来喜就是见大喜!”
“你这臭老爷子,阀门怎么关不好!是个人比你强,邻居家的大喜事,别把嘴呱嗒碎了,快回家吧!”九奶奶面对着九爷爷半吼半求,此时的九爷爷在太阳的关照下,胡须皆白满面青春,好像一颗越冬的松树不在乎春夏秋冬。屋东的梧桐树大喇叭花偶尔来个点缀,它飘下来就落在那一片片如雪花般的槐花辫上,蜜蜂在乐个不停,东边一阵阵锣鼓声传来。
“来喜了来喜了!”郎叔笑着的时候嘴就像喇叭,“这小子像迎黄花闺女似的,扎起拱子门连带舞狮子,幸亏说了个二手破货,要是个坐家女,还要飞上天去呢!”
“闭上你的嘴,还当村干部来,真像恁爹,一点觉悟也不讲,来喜他娘多不容易,盼啊等的好不容易说上了媳妇,邻里邻居的,人家大喜的日子,只能说好不说孬。”九奶奶教育着郎叔。
“娘,俺知道,只是后悔早结了婚,要不也会这么热闹。”郎叔在嬉皮笑脸。
“去恁娘的,你当时结婚老子也做得上讲,咱庄户人家当时能坐上大头车就不错了,你还馋这个馋那个,那时候好多人还馋你来。”九爷爷说得唾沫星子飞舞,“不说了,不跟你们说了,我要去帮忙了。”郎叔惹不起躲得起,边说边溜走了。
来喜家离我们家很近,远远就能看到红色的拱门半圆状的支了起来,天上飞着小气球,门口铺着红地毯,舞狮子的人们,脸上涂着粉抹着彩,正在忙乎着表演的架势,几个小孩三三两两打趣着分糖吃,一群小狗在周边跑来跑去凑热闹。
来喜的两个姐姐花枝招展,合不拢嘴,忙前忙后,来喜是他们的小弟弟,是亲骨肉是心事,眼看着成人了,他们像娘一样的高兴。
六辆崭新的奔驰轿车披着彩带着花鱼贯而来,来喜大姐上前打开车门。来喜西装革履走了出来,毕竟快五十的人了,虽然精神头不错,但驼背的样子总是向人们述说着人生的不易。
“来喜,祝贺!贺喜!”我走上前打了个招呼。
“同喜,大哥。咱来喜也有喜了,而且是喜上加喜,这不我把她们娘们都领来了,一下子我就有了老婆孩子,省老劲儿了!”来喜说话的声音因兴奋有点高。
“快别说了,不会说话只管笑,喜事就得有个喜事的样子。”大姐拽了一下来喜的胳膊,提醒着来喜。
“姐,俺高兴这么做,毕竟三十年了,终于让我娶到了夜思梦想的女人了,这是老天爷给俺的福!”来喜激动得手舞足蹈,看样子幸福真的不是房子有多大,而恰恰是房子里的笑声有多甜,“俺什么都有了,什么也不再想了,俺娘也没心事了!哈!哈!哈!”笑声震起了一瓣瓣花片一只只蜜蜂。
这时二姐敞开了另一边的车门,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衣红裙,满面红光走了出来。新娘子个子高高,长方脸上戴着一副眼镜,白白净净的样子很像一个知识分子,见人一笑白里透红。
此时锣鼓喧天,添乐子的舞狮队舞动了起来,老家的小山村立马像一个暮年的老人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。抬被子的分喜糖的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
“姥姥,您与姥爷牵手走!”一个扎小辫子的八九岁女孩儿俏生生利索索的从第二辆车上走过来,将新娘子的手与来喜的手牵在一起。
“牵手走天长地久!”小女孩的妈妈,一个漂亮而活泼的少妇,手里抱着洗脸盆,踩着有节奏的脚步,诗一般的吟唱着。
“哥,你看,这是漂亮的媳妇,后面是女儿外甥,咱来喜了来喜了!”来喜向我介绍着笑着。
“来喜来大事了。来喜定会喜事连连!”郎叔在旁边不失时机的迎合着,我们三个都是少时的伙伴,我离家多年,郎叔离家后又回家,来喜一直傻傻乎乎的呆在农村,不知不觉人生半百,分外感触。来喜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,我们是好邻居。记得有次回家,路很黑灯不明,有两个人在蹒跚着行走。近前看,是来喜在陪我双目失明的二哥散步,顿时让我内心激动。我与二哥是亲兄弟并有手足之情,我陪二哥散步是天经地义,可来喜能陪没有任何能力的二哥,确实让我感动,这是一种淳朴的情,这是一种厚重的义。这一切源于一个不识字,但能做好人的来喜。
“来喜,真为你高兴,我也不知能为你做点什么,送一个红包,表表心意!”我从内心里欢喜并随手送上了一个红包,“谢谢,谢谢!原来不会过日子,现在咱有当家的了。”来喜满面春风接过红包后随手揣到了新娘子的兜里。
“嗷!嗷!姥姥当家了,姥姥有钱花了。”小女孩儿喊着时花辫子在摆动着,此时,舞狮子的人们在欢动着一片红。
来喜笑呵呵地挎着新娘走过红色双囍字的拱子门,随着麻雀唧唧声来到了院内的红地毯上。来喜的娘,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端坐在椅子上,太阳直射着她皱纹遍布的脸,这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人。此时的她心情定当激动,傻儿子结婚了,自己真的可以放心了,面对着下跪的儿媳,老人的眼角流泪了,这既是激动与高兴,又是说不出的另一番滋味,这就是娘,时刻牵挂儿女,无怨无悔的母亲。
“俺来吃块糖!”来喜正与新娘子向老娘叩拜时,九爷爷蹿到了供桌前,在我们农村家里人结婚时,必定在天井里放上大桌子,桌上供上喜饽饽,放上猪头与糖果,同时烧上香,让新人敬畏先人敬重老人。
九爷爷拿起一块糖,笑呵呵地剥开吃了起来,此时两个新人正在叩拜,俨然九爷爷也成了被叩拜着的人。我笑了,小时候就听娘说来喜的爹去世后有了来喜,邻里邻居的九爷爷关心来喜家婶婶挺多,农村里故事多,也不知真假,反正看看都是一帮子挺好的人。
“老傻才,看我不扭死你!”九奶奶疯了一样的冲进来,扭着九爷爷的耳朵就像在拎着尿罐提绳一样,“人家大喜事,你满身骚味,凑什么热闹?看你的乐呵样子,亲儿子结婚也没这样!”
“奶奶,您轻点拽,给你糖!”来喜的大姐边笑边将一包糖递给九奶奶,这时候来喜娘与九爷爷、九奶奶脸都红红的,我知道他们都在为来喜高兴着。
“哥,你也来了?”一声甜甜的呼唤,恰似春鸟鸣叫着的温柔,一股香味一阵醉人的风,我满脸惊讶的看着喊我哥的海霞。我们是老朋友是老熟人,此时的她亭亭玉立,像天鹅,像公主,上穿粉红衬衣,下穿浅色蓝裤,细腰怀凸,一幅天然的仕女图,在这遍地红色的陪衬下,她像天上飘下来的云彩,带着神秘伴着色彩。
“你好美!”本来我想说她怎么来了,可我的嘴不由自主。
“什么年纪了还美?哄我吧!”海霞说话的时候嘴角上翘,像一只传说中故事里的天鹅,“今天我来送表姐呢!”
“新娘是你表姐?”我惊奇了。
“咋了?”海霞很平淡的应答着,一朵红花镶在她的胸前点缀得分外妖娆。
“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!你知道吗?来喜姐夫终于如愿以偿了,两个人本来青梅竹马,现在终成眷属了!”海霞看着一脸茫然的我,“我发现你像来喜哥一样的憨,当年来喜哥放羊就跑到岭东去,经常围着我姐果园的屋里转,他能用棍子画出我姐的人,能勾着我姐的魂。可傻乎乎的来喜让我的姨夫、小姨看不上,最终我姐也没办法,谁承想来喜一直不结婚在傻等,我原来的姐夫要是不得病去世,他恐怕要白等一辈子了!”
原来这样,怪不得来喜如此高兴,按说给来喜介绍的对象特别多,怪不得他一直不结婚,这来喜原来心里盛着人,生活里有故事。
“行了,回家吧!”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,“人家来喜结婚,看把你乐的满脸通红,就好像你也要结婚似的。”她说时眼睛在瞟着海霞。
“嫂子,你来啦!”海霞倒是特大方得体。
“妹子,你好美,真像个新娘子”妻子的话里有酸与刻薄的味道。“呵,你们兄妹二人倒是挺有趣的昂!”妻子开着玩笑,眼睛刀子似的飘着风,“恁哥好上班走了,你快忙吧,昂!”妻子边说边拽起了我的手,“人家结婚,看把你馋的,要不要再试试啊,小心我与儿女扁你昂!”她的话让我周身起鸡皮疙瘩。看着她们我在想,人们常犯最大的错误就是对陌生人太客气,而对亲人太苛刻,把这个坏习惯改过来,绝对天下太平。
我眼有不舍,但确实上班时间到了,有时候想想人与人之间就如小夜灯,一开始也许我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,但你如果向外界亮起光芒,一定会照亮很多地方,并被别人捕捉到。此时来喜幸福而我的心也如来喜般年轻,此刻天空晴朗,偶有白云荡漾。
妻子的脸似有冰霜,我猛然醒悟,岁月渐深,人心渐老,许多以前不曾相信的东西现在都信了,如命运与缘分,比如轮回,比如因果......凡事看淡,一切随缘!
五一天空晴朗,蓝天之下偶有白云在飘,像是在讲传说中的故事,人或许放下自己的过去,解脱自己的心,就是彼此的放心与解脱,同时人只要能掌握自己,便什么也不会失去,因为人生美好的东西真是很多很多......
作者简介:徐全启,黄岛人,青岛吉利达房地产有限公司工作。一个农村的、自强不息的、喜欢交朋友、用心做事、热爱社会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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