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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乡八记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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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时间:2022/4/23 15:06:08

酱茄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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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伏缺。小区里的钱阿姨在门卫大叫:涨工资,涨工资,工资还没到手,蔬菜倒是先涨了。阿要让人活了。

一家老小,天天张嘴,顿顿张嘴。现目今大路货蔬菜也卖到五六块,咬手呢。

专家说河南、山东遭遇台风、洪涝,受灾了。过了中秋,新种的就上来了。今年猪肉只有去年的一半价,鸡蛋也便宜。钱阿姨说,她才不上砖家的当,猪肉脂肪多,鸡蛋胆固醇高。她要去买茄子,做鲜鲜爽爽的酱茄子。

酱茄子,工序繁复,耗时也长。但我很认为,钱阿姨肯定会做,因为我们是同代人,因为我曾做过我母亲的下手。

做酱茄子,首先要做酱。做酱用黄豆,先蒸煮、后将豆放入筛子,置于阴暗潮湿处任其发酵成饼。待其长出寸长黄黄绿绿的霉菌,此时黄梅已过,石榴似火,骄阳似火,不几日暴晒过的豆饼已成干瓣。然后将其细细搿碎,放入浅口缸中,倒入盐汤,置于露天,汲日月之精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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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霉的是,酱缸不能受雨淋,常常要搬进搬出。这体力活,自然是我们兄弟俩的任务。更倒霉的是待到酱油既出,暑假甫放,茄子大量上市。母亲会买一篮一篮茄子,让我们磨一脚盆一脚盆茄子。

磨茄子,是磨刀砖或葛树叶带水将茄子的紫色表皮磨掉。磨一脚盆茄子,或许要半天,或许不止半天。难免我们一个喊腰酸,一个叫背痛。母亲说,真正是一对独想白相的搭拉苏。

王阿姨、李阿婆们,都说母亲做的酱茄子好吃,但我觉得我嫲嫲做的酱茄子才好吃。我嫲嫲不但会做咸的,还会做甜的。那咸中带甜,甜中含咸的味道真是好极了。嫲嫲做的酱茄子可以空口吃。有一天,我问她,你做的茄子怎么是甜的呢?她笑着说,嫲嫲晓得小阿侄官喜欢吃甜酱瓜,做了一缸甜酱。甜酱酱的茄子、毛瓜瓣自然是甜的。第二天,她炒的大酱毛豆子豆腐干、蛳螺炒酱,也很好吃。第几天,嫲嫲装了一小坛甜酱让我带回家。几十里地,又沉又重。回家后,我一本正经、一五一十指导母亲做甜酱。但母亲说,我家人多,咸的过饭。还说我是只小老茄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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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今,我喜欢吃甜咸相杂的椒盐糕饼、椒盐蜜饯,我想或许与嫲嫲的酱茄子有关。

说到糕饼,我喜欢吃伍仁月饼,尤其是百果月饼。百果月饼中有各种果仁,比如核桃、瓜子。做馅,没办法,只能用仁。倘若作为零食,以前我牙口好时,是绝对不买不吃现成剥好,可以一把一把吃的各种果仁的。我觉得,吃南瓜子、葵花子、西瓜子,即便是比芥子稍大一点的梧桐子,剥起来繁琐的野核桃,也是定要边磕边敲边剥的才香。吃虾吃蟹,也是如此。甚至我觉得,正是有了这些无意义、无目的的琐碎弯弯绕,生活才有色彩,才有滋味。

话说回来,酱茄子,是我们年少时一夏的当家菜。当年我大哥下乡插队,房东阿康元家一日三餐就靠它。有个热天,大哥随阿康元、小建华到上海五角场装垃圾,任务完成,正好傍晚,小建华缠住阿康元说,吃了三天酱茄子淘饭,非要他犒劳。到了饭店,他又茄在前八尺,指着小黑板非要点炒落苏。结果上来一看,原来是炒茄子。成为了知青们几十年的笑谈。

茄子,上海人叫落苏,岳王人叫茄牛。十多年前,我一岳王的邢姓同事介绍说,他们烧茄子与烧红烧肉一般无二,除了起油锅、烹酱油,还要放葱姜酒调味。我照此法,还真吃出了肉的味道。那一年,他家种了好几分地茄子,是个丰年。刚上市时他父亲拿到岳王,可卖两毛钱一斤,后来,大批量集中成熟,五分钱也卖不掉。来不及采的,成了蔫瘪茄子,只好任其烂在田里。去年,我一早去乡下钓鱼,看到两老人一女人在路边采蚕豆,傍晚又经过他们,看到已采了几蛇皮袋,问了一下,说是他们三个人采了好几百斤,一会有人来收购,五毛一斤。车上,我想:就算一千斤,五毛一斤,其他什么也不算,他们三个一天的劳务费也就五百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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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天,在门卫我又遇见钱阿姨,拎了个马甲袋。与她攀谈。她说,买了八只小蟹,两斤半,六十五块。问,加工资了?答,早加了。看她袋里还有一包小鱼,我问,做啥?她答,给小猫吃。我家的猫咪是只刁茄子,买的猫粮也不要吃,就要吃小鱼。还要老头子剪成一小段一小段,才肯吃。门卫老张和我听了,忍不住大笑。

哈哈哈哈哈……

买西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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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了几天雨,周末,总算放晴。于是乎,轻车熟路,去周市买爊鹅。回来时在昆太交界处,远远看到路侧树一木板,上书:西瓜。靠边停车。树荫下有三民工打扮的正在开西瓜,瓤红籽黑,汁水顺着三轮车的挡板汤汤滴。不免心动。摇下车窗,问:几钿一斤?答:一块二。一块二一斤?是。抬头一看,卖瓜的是个红衣红脸女郎。“高原红”,久违了。

一块二一斤,便宜。早上,菜市场麒麟四块,也要两块五。看我疑惑,“高原红”说,下了几天雨,蔫了,撂藤贱卖,最后一批。浓重的山东口音。是,时进八月,西瓜要落市了。看我准备关车窗,“高原红”说,买两只一元一斤,包熟包甜。更加心动。于是边下车边打量那一十廿只西瓜。大的十多斤,小的也有七八斤,瓜皮绿中透黑,可感瓤棱,黄蜡微起,果然熟了。但以我的经验,西乡海拔底,只有一米样子,西瓜若是种在大田里,连日多雨,几近种于水田,大都熟而不甜,寡味水腥。疑虑间,自言自语道:泡过。“高原红”愣了一下,笑着说:叔,是瓜藤蔫了,不是水淹。这瓜种在鱼塘边,你看。说着挑了两只要递给我。我忙不迭地说:太大,太大。我一个人吃。边说边挑了个七八斤的。

挑西瓜,我自小练就的诀窍是:一看,前文已经说到。二拍。要领是一手平托西瓜,一手轻轻拍击,此时,需要敏感地捕捉到是否有滚雷的感觉。这是有点玄。若是清脆如响雷,大概只有五六分熟。若拍击后,隐隐有雷自远方来,且能感觉其震动由拍击之手指传递到托瓜之掌心,那便是八分熟了。我用此法三十年,屡试不爽。然而,那天却是失灵了。居然是个闷雷。闷雷大都是采摘之后五六日才会出现的情况。看那一车瓜,瓜藤碧绿生青,分明是刚刚采下。别无它法,只好暗暗使出绝招:佯装拿瓜到耳旁轻拍,实以大拇指用中等力道挤压,索落落,瓜瓤损裂,果真熟瓜。

其实现么今众人买西瓜大都到超市、水果店。这些西瓜都由专业瓜农种植,品种好,他们的采摘经验也绝对老道,瓜的成熟度一般都在七八成之间,尽管放心买。为什么是七八分呢?生了,不甜不松,自然要倒了招牌。过了,比如九分熟,松甜正好,也鲜,但开始吊瓤,不够脆,更不易存放。倘若十分熟,瓜瓤差不多就尽是沙,像老太婆吃的老迈瓜,不甜、不鲜,少汁、少脆,呒啥吃头了。但倘若你对店家不怎么放心,大可使用我刚才所说的一看二拍法,但千万不要使用我最后的那个歪招。要知道,挤压过的西瓜,表面与它瓜无异,内在其实已经受伤,存放两天,很可能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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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看二拍三挤压,这是我年少时练就的挑瓜术。要知道,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西瓜是个稀罕物。太仓一地除三大镇有蔬菜大队种植少量西瓜,供市镇居民凭票购买外,其他地方大田里是不允许种植经济作物的。后来政策稍稍宽松了点,农民可在自留地里悄悄种几棵西瓜,一旦看看成熟,大都急急拿到菜市场上偷偷地卖。卖了,去换盐啊,糖啊,酱油啊等日用品。种瓜卖瓜的农民不易,升斗市民买瓜吃瓜也不容易,最怕眼光不凶、手艺不精,碰着只半生不熟的。

记得当年西瓜的品种也很有限,地货店里只有平湖瓜和黑皮瓜两种。现目今,市面上最大宗的是南汇、金山的,我很怀疑它是平湖瓜的改良。因为,它们与浙江的平湖相毗邻,外观也几乎相同。

当年偶尔也有平湖瓜调拨到太仓各地。陆路多阻,都为水运。不知是何原因,每次船过沙溪总在下午,甚至就是在三四点钟。而那时的老戚浦正是我们的水上乐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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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常,日头稍歪,我们便成群结队穿过黑弄堂从王家水桥下水。倘若落潮,我们一般会顺流而下,氽到曾家桥附近上岸。因为过了曾家桥,前面横着的便是姚泾。曾家桥是座单孔高桥,桥墩大而跨空小,传说桥东到姚泾水下是龙沟,水深流急,且有落水鬼出没。落水鬼我们倒是不很害怕,建初、建平说:那是水獭。他们那时可能已从沙中毕业。我们信。事实上,前几年老戚浦整治,不少人还见到过有一个水獭的种群。

我们上岸的目的,便是站在那高高的桥栏上,一跃而起,体验鸟的生活。

倘若上潮,我们也是追波逐流,一般是从新桥堍上岸。上新桥,我们不跳水,水浅。那上新桥做啥呢?瞭望。看看有没有西瓜船来。倘若正好看到有西瓜船,那整条老戚浦瞬间就沸腾起来,瞬间又会波澜不惊。为什么呢?作战术部署。一般先让三四个小伙伴等在新桥附近,他们的任务是吊船,以麻痹“敌人”,五六个在王家水桥对河的木排上佯装跳水,剩下的负责接应。

部署完毕,各就各位,船也到了。此时,说是迟那是快,吊船的、埋伏在木排附近的,迅速搭上船帮,拼命爬上船,往河里扒西瓜。为啥要拼命呢?因为船家一路行来,历经“打劫”,早有准备。他们一般是三四人,船头、船尾、中舱各有人手持长篙、江北扫帚,扫、刺、打、击,无不稔熟。嘻,敌寡我众,每每我方总有斩获,或三五只,或七八只,飘浮水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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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黑皮瓜,大概就是苏蜜一号,也叫飞机牌,不知来历,也呒啥讲头。只记住一点:挑着泥一面蜡黄的买。

值得一讲的是璜泾马铃瓜。马铃瓜是璜泾的特产,与毛家市的芋艿牛踏扁齐名,是太仓的传统特产,若保留到现在,我想,获国家地理标志也完全够格。三十年前,这马铃瓜我吃过几次,甜、鲜、松、脆,卖相与现目今市面上的特小凤相仿佛,一只大概两斤左右。据说当时的马铃瓜也已经变种。正宗的马铃瓜只有一斤左右,状如马铃。这应是它名称的来历。

听老人讲,璜泾的马铃瓜一般种在什边地或棉花田里。我想这是对的。以我买瓜吃瓜的经验,瓜种沙地,几乎铁保甜、鲜、松、脆,比同哈密瓜、兰州白兰瓜。璜泾地处东乡,靠近海塘,多沙质垳地,此类土壤含水量少,出产的农作物大多产量低,但品质好。马铃瓜便是如此。既然马铃瓜为如此优质品种,那又为何绝迹了呢?除产量小外,它还有一重大缺点:易碎,不容易运输。据说,一个响雷,就能把它震开。因此,马铃瓜,在我们太仓当地还有一名字:奣瓜。上海人不识也不会写这奣字,叫成了崩瓜。崩瓜,上海现有得买,以产自奉贤的为上,崇明的为多。

太仓物华天宝,历史上有很多特产,就西瓜言,前年张庆先生曾检阅到一文给我。《外冈志》卷二载:“西瓜,向称沙头。太仓及吾邑北门外井亭为佳。今吾乡有紧瓜之名,瓤红如硃,味甘如蜜,沙头人往往买去充本地土者,亦莫能辩”。

可见在板桥西瓜名声大噪之前,沙溪西瓜也曾为众人抢购。又,此条亦可佐证我之瓜植沙质垳地者为佳,并非是自想肚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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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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